钟鹤青派人去寻了这位老婆婆,可惜老婆婆年纪大了,一时清醒,一时糊涂。
钟鹤青只能等她老人家清醒过来,再问去从前的事。
但萧丛雪对待村人的妻儿都这般态度,看到自己的孕妻出现在面前,怎么可能只当陌路?
钟鹤青在大理寺经过那么多案子,只觉这之中还有隐情。
那能是什么呢?
总不能萧丛雪突然之间,就认不出自己的妻子了吧?
一连两日,钟鹤青都没有太多进展,从老婆婆处也没有问出更多的事,只听说他在最后的年月里,搬到了更深的山间,寻常全然见不到了。
钟鹤青从城外回来的时候,九姬抱臂倚在城门口接他。
“你怎么还是不肯放弃翻查旧事?反正明天就要拆了她的阵,她的事与咱们何干?”
钟鹤青知道她不喜欢贺兰亭,别说查问贺兰亭的旧事了,便是提到名字她都不耐烦。
他没法同她说清,他总还是觉得若是萧贺之间确有误会,解开这层误会,贺兰亭或许不会在这般偏执。
但钟鹤青没再提,九姬问他冷不冷,从手心里幻化出一块圆滑的石头塞进他手里。
那石头好似刚从温泉里捡出来一样,咕咕的温热不住往外散来,将他行走一日身上的寒气和倦意都驱散了开来。
男人心头不由地也似被温泉泡过一般,看着身前的少女,见她侧扬着下巴,脸虽然对着旁处,眼睛却偷偷向他看来,约莫是见到他目露和缓,她嘴角也翘了翘。
“这温泉石就先放你那了,等开春天暖了再还给我。”
她说完,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,忽的叫了钟鹤青。
“我要去你那吃饭,就吃那日的羊肉,还挺鲜的。”
她主动要跟他去吃饭,这放在之前,钟鹤青不敢想自己能有多高兴。
可他还没开口应她,就见有人出现在了路边。
九姬顺着男人微顿的目光看去,看到了那位三太子。
“三太子怎么也到这里来了?”九姬不跟他客套。
她问得随意,钟鹤青却还是礼数周道地跟彦麟见了礼。
彦麟也回了他礼,却当做并不在意两人在此间说些什么,只径直叫了九姬。
“真让我好找,原来溜达到这来了。我正有好东西给你看呢,保证你明日到了眠水之下,万一同那贺兰亭对付起来,也不至于被她用水压制。”
九姬在水下,十成功力使不出五成,更不要说本也还没恢复完这十成的功力。
她一听彦麟有宝贝,目露几分兴致。
但她想到自己刚跟钟鹤青说了,要去他那吃饭,便道。
“明日再说吧,我饭还没吃呢。”
她说着,眨着眼睛看向身边的男人。
她都说了要跟他吃饭,若是出尔反尔岂不让他失望?
但彦麟又道,“此灵药今晚必得服下才行,可等
不到明日了。”
九姬不信还有这样的药。
不想她还没问明白,却听钟鹤青同她开了口。
“三太子既有宝物,自是早早见到才好,”他微微笑着,话锋陡转,“我还要去趟城外的城隍庙,就先告辞了。”
钟鹤青说完,没让自己的目光定在九姬身上,他拱手行礼转了身。
只听到身后九姬在愣了一下之后,急问他。
“你真要去城隍庙,不同我吃饭了?”
她的问话连同烈烈冬风灌进他耳中。
他说不了,“趁着天还亮,我先走了。”
他离了去,九姬看着他走开的身影一直皱眉。
彦麟也看了几眼,他什么也没说,但勾起了嘴角。
“走吧,前边那家羊肉汤馆正开着门,过去喝点汤吃吃肉热乎热乎。”
九姬不是想吃这样的羊肉的。
但彦麟也是好意,更何况那人非得去查鹤女和城隍的往事,她又拦不住,只能应了彦麟。
她的目光从远处的凡人背影上收了回来,闷声转了身去。
同彦麟道,“那走吧。”
......
彦麟给她看得好东西,是一众泡在酒里的“泥鳅”,那灵物看似泥鳅模样,实际上却是一种水草,用久服下此草,可在两日之内入水如履平地,施展法术几乎不受影响。
只不过此水草必须得顺酒服,因而替提前一晚饮入体内,待第一日酒意消了,效用最盛。
九姬和彦麟当晚都服了此物,连带着明日要带下水去的侍卫也都用了。
众人饮下,无不酒气熏然,彦麟除了眼眸发亮之外,并无太多变化,但九姬却持不住这么多酒,走路都开始打晃。
霍杉酒量最好,丝毫没有半点醉意,她连忙扶了九姬。
“主上稳着些,小的这就送您回去。”
他说完就被彦麟拍了拍肩膀。
彦麟上前自霍杉手中把九姬接了过来,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。
少年看着少女红彤彤的脸颊,眼神因着酒意似是都打晃了起来,他不由地笑出了声。
“你这酒量也太差了些,回头跟我去九州王城吧,我好生替你练练酒量。”
九姬不想搭他,但不搭又站不稳,她不屑。
“我才不去九洲王城。而且谁酒量差了?我只是没准备好,就喝了太多罢了。你不是说喝羊汤吗?怎么成喝酒汤了?”
被她反过来指责,彦麟哈哈笑了两声。
“天地良心,难道我没请你先喝了羊汤,才又吃了这个?”
她却忘了,不信他,伸出手指点着他。
“你肯定有旁的意图,我还没发现而已。”
她说着,脚下一歪,趔趄了一下,突然跌进了少年怀里。
九姬微顿,抬头向他看去,只见少年一双眼眸亮如此刻夜空中的圆月。
他忽的道。
“我的意图你确实还没发现,但没关系,你会知道的。”
少年口中吐出薄软的酒气,同冬夜里唇边的白气一样,飘在半空中。
九姬顿住,他笑道。
“看什么?我先送你回去。”
彦麟在王城里见过那么多妖姬,但这么傲却又这么傻的,还是头一次见。
难怪被凡人哄了去......
他心里想着,手下刚要将这个站不稳的人,直接抱起来算了。
谁料她却身影忽的一闪,自他手中一下闪没了影,只留下一句话来。
“我不用别人送我回去,本妖主自有我的去处。”
话音落地,这位妖主果真没了自有去处地没了影。
彦麟闻言摇头笑了一声。
“呆子。”
可她能去哪呢?
念及此,少年身形一顿。
*
钟鹤青回来的时候,夜已经深了,孙元景问他,“明日三太子和主君他们要潜入眠水强行拆阵,少卿怎么打算?”
男人沉吟了一下,眼下还没有更多进展,他只能道。
“明日再说吧。”
他跟孙元景道了辛苦,让他早早歇下,自己则回了下榻的院中。
他方才在城隍庙里,发现了几本萧丛雪旧居中的书,此番借了回来,准备通宵翻看一遍,也许能看到些什么。
然而他进到房内,灯还没挑开,却闻到了空气中弥散开来的酒气,而酒气的源头,他的榻上,传来小小的酒呼噜声。
钟鹤青顿了顿,轻声走过去。
月色之下,狸花猫儿团成一个圆盘,窝在他的锦被中间,睡得正香甜。
男人看住了。
月光在床榻边缘小心跳动,没有什么惊醒猫儿,床榻上的一起静悄悄的,除了她长长的胡须随着鼾声一翘一翘。
钟鹤青的嘴角也禁不住跟着翘了起来。
他缓缓落坐到了床边,看着锦被里的猫儿,月光不知何时跳到了他的靴子上。
猫儿的鼾声小了些,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,眼睛睁开了来。
九姬这一觉才睡了了一半,睁开眼缓缓,就看到了床榻边的男人,他给她盖了一张小毯子。
毯子暖呵呵地裹着她的猫身,而他像是就在这床边坐了很久。
没有像近来这般,还没-->>同她说上几句话,就送她走,又或者自己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