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 听见喜欢,魏玘背脊微松。他原先紧绷,像拉满的劲弓,自她话里汲取安定,方才懈下劲来。 他蜷伏她肩窝,问得闷闷沉沉:“是吗?” 阿萝点了点头:“是的。” 言尽于此,二人没了后文。喧嚣隔窗而来,远得不像凡尘。 一片静默之中,阿萝绕动小指,勾画他耳廓,思忖半晌,才为此时的心念寻到措辞。 “子玉,”她就此开口,“你还记不记得?” “你曾与我说过,你的心沉寂许久,为了我,才勉强多出些人气。” 魏玘嗯了一声,并不说话。他尚未恢复,兴致不高,如此回应,已是勉力打起精神。 阿萝心里明白,也不恼,柔声续道:“当时,有柴荣的事压在前头,我怕自己害了你,心里乱成一团,没能纠正你的话。” “现在,我必须要告诉你。” 她边说,边在他耳畔揉捏,仿佛玩闹,字句却格外分明。 “你的心没有沉寂。” “它始终在跳,跳了很久、很久。” 话音刚落,阿萝当即发觉,怀里的猝然一颤,再度陷入僵滞的紧绷。 ——但她不能退缩,必须与他说明。 阿萝没有忘记,二人相拥前,魏玘的目光五味杂陈。 她很清楚,此间种种并非空穴来风,系他同野兽厮杀太久、险些迷失了自我。 他想他一路走来,应已足够狠心,真能薄情寡义、视血脉为筹码。因此,面对自己的悲恸,他才迷茫不解、罔知所措。 可事实是,他虽生有尖牙与利爪,却从不曾与野兽为伍。 若说相识之初,她对他尚有误解;那事到如今,她已目睹他韬略、志向,知他问心无愧、正大光明。 阿萝轻声道:“你的心确实是在跳的。” “只不过,你太累、太辛苦,总要听这人禀报、那人述职……如此一来,耳际的声响多了,便遮住你心跳、叫你听不清楚。” “但……”她话锋一转,“我与你不同。” “我被你保护着,无需操心其他,耳边就没有杂音与干扰。” 至此,阿萝合眸,敛尽视野,似要捕捉风声与气息:“所以,我可以听见你的心。” “它跳得很清楚、很分明。” ——清楚,是他高山景行、盈科后进;分明,是他公正刚直、清渭浊泾。 相伴至今,阿萝了解魏玘,知他真心如玉,外层裹雪覆霜,内里剔透晶莹,欣喜时可作风铃音声,碎裂时也有脆响悲鸣。 这样一个人,若与母族恩断义绝,绝不可能无动于衷。 “这让我感到很幸运,也很幸福。” 说到这里,阿萝睁开双眸。因与魏玘相拥,她瞧不见他面庞,难以借此辨别他心绪。 可她能感觉到,他颤着肩,越发用力地搂她。在她颈侧,他的睫些微扫动,漫开两汪润湿,虽然隐忍、克制,仍能将蜡染布浸透。 这样也好。阿萝暗自慨叹。 他待自己太狠,全然不听她劝,逼得紧了,就得大哭一场。 不过,她最好装作不知道。瞧他如今这副倔样,埋在她肩边、不肯抬头,怕是眼也哭肿了。她可是他的好阿萝,好阿萝从不揭人短处。 阿萝想着,吸了吸鼻子,继续保持沉默。 如此等上片刻,一阵微痒传来——怀里的男人终于动身,抬头凝望于她。 魏玘只看,不开口。 他目不转睛,用一双清润、濯亮的凤眼,将阿萝牢牢锁入视野之中。 阿萝睫羽扑扇,若无其事道:“怎么了?” 说这话时,她惦着方才的考量,几乎使出全身的演技,尽量问得真诚、自然。 魏玘视线不移,道:“你喜欢这身衣裳吗?” 阿萝不解,轻轻啊了一声。很快,她又回过神来,如实道:“我挺喜欢的。它很漂亮。” 听见这话,魏玘的眼帘立时一垂。 他的睫很长,沾着未干的泪,落往下方,遮起闪烁的目光。而那两片微抿的薄唇,压住他将出的话语,显得犹豫又小心。 “你会生气吗?” 言罢,他又抬起双眸,噙着央求与试探,觑向面前的少女。 “我做了错事,将衣裳沾湿了。” 阿萝见状,心尖微微一颤,泛开无边软意。 她惯是吃软不吃硬,眼看魏玘如此,竟觉他可爱极了,好像淋过雨、湿漉漉的小犬,在她身边灰溜溜地摇尾,求她疼惜。 “我不会的。”她安抚他道。 为表证明,她轻吻他前额,只听啵的一声,响亮又青涩。 “你瞧。我当真不生气的。” 魏玘眯起眼眸,喉头些微滚动。他嗯了一声,顿了顷刻,又道:“那……” “我若撕了它,你会生气吗?” ——什么?撕了? 阿萝呆住:“为什么?” “好端端的,你为何要撕我衣……” 话语戛然而止。阿萝咬唇,与魏玘对视,撞见他一丝促狭,终于幡然醒悟。 魏玘方才的表现,确实真假参半。 他的躁郁、悲恸都是真的。可听过阿萝开解,那些烦恼便统统远走,被满腔的眷恋取而代之。 阿萝太可爱、太柔软,为他设身处地,做他引路的明灯。尤是她念他倨傲、故作无知的模样,漂亮又动人,惹他分外心痒。 平心而论,魏玘确实骄傲。他是高高在上的肃王,不甘示弱于人,亦不露任何破绽。 只是,比起阿萝的垂青,虚伪的骄傲不值一提。 他从来都不是君子,而是擅弄权势、察言观色的小人,深谙她心软意柔、纯稚无邪,便借题发挥、与她讨要便宜。 如此妙计屡试不爽——譬如当下,小少女双颊染霞,正懵懂、娇赧地盯着他瞧。 “会的。”阿萝小声道,“我会很生气的。” 她一顿,强调似地,将字句咬碎舌尖:“我会很生气、很生气、很生气的。” 魏玘挑眉,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。 “这么生气?” 才问完,他敛笑,神色沉着,郑重道:“那我温柔、礼貌地解开它,可以吗?” 阿萝闻言,一时默然,耳根也发起烫来。 她烂漫天真、赤忱热烈,原比魏玘更加大胆。但不知为何,每逢他态度恭而有礼、言行却开门见山,她的心里就烧得厉害。 “不是、不是这个问题。”她磕磕绊绊。 “这是马车。我们还在外头呢。” “外头……外头不可以的。这和大成殿那回不一样。” “不行,总之不行……” 小少女说着,动了逃跑的心思。她撤了臂,拧动身子,想与魏玘拉开距离。 只可惜,此番挣扎毫无作用。 魏玘未卜先知,早趁她柔声宽慰、未曾觉察之时,游